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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作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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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作訣別

衛契初脫力,她俯趴在地上,看著空中那團黑霧漸漸散去,只餘下一個身體緩緩下落。

她想,他會是齊阿獨嗎,還會是那個被她藏於心間的齊阿獨嗎?

那人在衛契初的視線下,睜開了眼,他的瞳孔是黑的,不似魔神的紅。

他似是不太適應這副久違的身體,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突然,他想起了什麽,目光如炬地朝衛契初看來。

那跌跌撞撞的身影映入她的眼中,讓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原來,這就是宿命因果啊。

“溯溪,我……”

“我是衛契初,我是千機門掌門之女,衛,契,初。”

衛契初雙眼通紅,眼眶噙著的淚一滴一滴地滑落,她避開了齊阿獨伸過來的手,吃力地從地上站起。

空中,那玉牌墜落,穩穩當當地掉在衛契初伸出的手上,明暗交替的光,象征著人間與地獄。

手心凝聚起神力,玉牌被裹挾在內,隨著她的手指收緊,在聲聲悲鳴中,化作流光,人間再度清明。

衛契初撐不住了,身形輕晃,隨後癱軟下來,齊阿獨大跨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

“溯溪……”

在齊阿獨擔憂的目光中,衛契初終是暈了過去,她被齊阿獨攬著,腦袋歪歪斜斜地靠在他的肩上。

齊阿獨的手覆上她的後腦,溫柔地替她調整了方向。

溯溪,我帶你回家。

幾日後,衛契初才悠悠轉醒,她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心中產生了一個荒唐的念頭。

這是……魔宮?

明亮燈光下,屋內四處陳設都與她在千機門內的住所一致,但整體的裝潢是魔宮無疑。

她戒備地起身,便見齊阿獨領著兩隊侍女走了進來。

侍女們將東西放下後便退了出去,只餘下那負手站著,看向她時滿眼柔情的齊阿獨。

“溯溪,你喜歡這兒嗎?我可是特意仿造了你從小呆的地方,哦,這些是補品,你身體弱,合該多用些。”

齊阿獨將藏在身後的手伸出,是在周京時他雕的兩個木頭小人。

“溯溪,你看,他們還在。”

在齊阿獨灼熱的目光中,衛契初接過了代表自己的小人,她的手指在上面摸了摸而後將其丟入殿內燃燒的火盆中。

“齊阿獨,你以為你固執地喊我方溯溪,我們就還能回到從前嗎?我是衛契初,永遠都是衛契初。”

她的眼中,是恨啊——

齊阿獨一動不動地看著火盆,他竟不敢回頭去看她,他的臉上滿是苦澀,幹脆背過身去。

袖子中,握著另一個木偶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

“齊阿獨,你應當放我離開。”

“不行。”至少在我解決好你體內的魔氣前。

望著合上的石門,衛契初坐到了床上,淚水無聲地往下流。

那火盆,燒的熱烈。

在魔宮裏的這幾日,白天齊阿獨都會來找她,和她說說話,帶她逛逛魔宮,但都是他在說,衛契初一直沈默,一直面無表情。晚上時,他會用魔氣使她沈睡,然後偷偷進到房內為其排出體內魔神留下的魔氣。

這是第五次,也是最後一次。

魔域是沒有白天與黑夜的區別的,因為這是被光遺忘的地方。衛契初規律的作息源於十幾年的適應。

第六天,齊阿獨換上了白衣,戴上了衛契初送給他的發帶。

在他進來時,有那麽一瞬間,衛契初是迷離的。

“今天好好地陪我走走,然後,我便放你回去。”

衛契初調整好心情,她深深地看了眼齊阿獨,看了眼他朝她伸出的手,沒說一句話,直直地越過走了出去。

齊阿獨伸出的手顫了顫,他蜷縮起手指,壓下心頭的酸澀,用笑容掩去臉上的受傷。

壁道上燃起長長的燭火,使得整個魔宮亮如白晝,衛契初沒有看到巡邏的魔兵與幹活的侍從,她的眉頭攏起,心中滿是不安。

身後,齊阿獨默默地跟著她,一步一步地跟著她落在地上的影子,兩人保持著這樣一前一後的距離,直至來到了那一處熟悉的花園。

這是……

衛契初站在廊下,眼中帶著驚訝與疑惑,她不再往前,只是呆呆地看著。

這個地方是她從水牢中將師兄他們救出後,她引開魔兵的地方,齊阿獨為什麽要帶她來這兒?

“溯溪,你對這個地方有印象嗎?”

衛契初目光一滯,她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人佇於廊橋上,迎著風看著她。

隔著院內枯樹,這一幕與周京太傅府重疊。

只是這一次,是換他來走向她了。

難怪,她會覺得眼熟……

衛契初的眼中流露出苦澀,她看著那顆樹,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那人剛站在她的身邊,就聽到她問,“準備很久了吧?”

齊阿獨原先準備好的話到了嘴邊又被他給咽了回去,“沒有很久,我想覆刻,但是那種樹在魔域活不了。”

衛契初轉頭看著他的臉,露出了幾日以來對著他的第一個笑容。

“齊阿獨,謝謝你。”謝謝你準備的這一切,謝謝你幫我排出了體內的魔氣。

魔氣在她體內一日一日的減少,她怎會沒有感覺,他還是那麽的傻。

“我……”,齊阿獨攥緊了手,他別過了頭,不再去看她,“你可以走了。”

衛契初點頭,在轉過身的那刻紅了眼。

“衛契初,守好你的仙界,我現在,是魔神……”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方溯溪和齊阿獨了,有的只有仙門衛契初和魔神。

三界難得的平靜,站在千機門山口,衛契初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孑然一身地站著,在門中弟子激動的簇擁下回家了。

“初初——”

她來到大殿,一下便被一道清冽抱個滿懷,衛契初怔楞地擡手,不確定地喚了聲師兄。

姚子令連聲應道,他松開了衛契初,臉上眼中滿是急色。

“你有沒有受傷?”

衛契初淺笑著搖頭,回家的感覺真好。

仙門上下知道衛契初回來了,紛紛趕來想拜見,但被姚子令以其要休息悉數給擋了回去。

在送她回屋的路上,姚子令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衛契初看在眼裏,但並沒有問,直到她要進屋關門時,姚子令終於出聲了。

“初初,你願意和我結為道侶嗎?”

衛契初沒有回答,只是驚訝地看著姚子令。

姚子令見此,耳垂漸漸地紅了,他的聲音由弱變強,由迷惘變得堅定。

眼中,衛契初的身影逐漸清晰。

“師傅交代過要我保護好你,照顧好你,我從小便將這話放在了心上。從前或許是因為師傅,但是現在,是因為你,初初,我喜歡你,我想堂堂正正地陪在你的身邊,和你面對一切的困難。”

衛契初從震驚中回過神後便不敢再看姚子令的臉,她慌忙地躲進了屋中關上了門。

“師兄,你這玩笑開的有點大了。”

姚子令或許也知道衛契初的答案了,他沒再繼續下去,只是無奈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初初,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門外,姚子令的腳步聲漸遠,衛契初靠著門,表情凝重。

她須得找機會跟大師兄說清楚。

那日後,不知從哪裏傳來的消息,說衛契初要與姚子令成婚了,以至於每次出門時都會有人同衛契初道喜。

起初,衛契初不知道是何喜,所以也就囫圇應下了,但是一次偶然她知道了,原來這喜是她的婚事。

幸好這謠言還未傳到外門,她趕忙去找姚子令,希望他能配合自己澄清這個誤會。

“師兄,師兄,你在裏面嗎?我進來了?”

房門微敞,衛契初敲了敲門,而後走了進去,屋內空無一人,但桌上還溫熱的茶水示意著人才剛剛離開。

桌上有兩盞茶杯,剛剛還有其他人來找了大師兄?那他們現在去哪了呢?

衛契初有點失望,她抿著唇環視了下屋內,視線被書桌上的一封信吸引過去。

“衛契初親啟,這是爹爹的字!”

她迅速將信封打開,拿出裏邊的東西,展開後,她的表情變了。

“契初吾兒,見字如父。父平生以修習為道,望以己身護佑八方生民,兒承秉吾之志向,心甚慰。然人生虛妄,且行且惜,法之崇高道之崇高也。實乃掛心吾兒人生大事,子令之心,吾已通曉,其心誠,吾心安,願諦兩姓姻緣,相守白頭,相互扶持,佑我千機。父絕筆。”

這是爹爹在我離開後寫的,他希望我能嫁給大師兄。

淚水滴在紙上,暈開朵朵蓮花。

衛契初呆呆地看著,突然意識到不對之處,為什麽這麽久了這墨跡還會被水暈開?

就在這時,姚子令走了進來,他的表情驚訝,尤其是在看到衛契初的時候。

“初初?”

衛契初下意識地將信藏在了身後,視線心虛地到處亂飛。

“大師兄。”

“你怎麽來找我了,有事嗎?你藏什麽呢?”

“沒什麽。”衛契初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姚子令伸出的手。想到自己的目的,她正了正神色,對著姚子令開口,“師兄,最近仙門內多有傳言,這於你我來說影響不太好,所以我希望……”

“初初,你看到師傅的信了吧?”

“如果你看了,應該知道你該做什麽,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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